电影正和现代媒体一起让自恋与偏执变得饱和
法国导演布鲁诺·杜蒙的新片《法兰西》在2021年顺理成章地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,也不出所料地再次收获两极评价。这部由蕾雅·赛杜担当“大女主”的电影,一方面让法国《世界报》《解放报》等媒体赞不绝口,被《电影手册》打出五星;另一方面也在戛纳首映时让很多影评人离席。
蕾雅·赛杜饰演的“法兰西”是综合频道的明星记者和《世界之声》节目主持人,她在爱丽舍宫的新闻发布会上被马克龙总统点名邀请提问,又时常“深入”前线进行战地报道。不管是难民问题还是战争危机,“法兰西”永远站在重大新闻中心,享受着镜头和观众的追捧。直到一次直播事故,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职业危机和人生剧变……
影片的官方简介这样描述:“法兰西”是一个女人、一个电视记者的写照,是一个国家——法国的写照,也是一个系统——整个媒体系统的写照。
看起来,杜蒙希望通过一个个体,描绘一个系统甚至一个国家的肖像,这是伟大的电影野心。但也正是想要表达的社会与政治议题过于宏大多元,载体又选取得夸张、极端,影片似乎缺少一种黏合剂,让这些表达诉求显得合理顺畅,从而失去了实现这种野心的支撑。
我们在影片戛纳首映后独家采访了布鲁诺·杜蒙,试图通过导演的阐述更好地解读这部影片。
北青艺评:为什么您选择“记者”作为主角的职业?
布鲁诺·杜蒙:我认为在当今数字世界,新闻业,或者说所有的屏幕都具有时代性,这些屏幕是当今世界的工具。其中,记者在某种程度上是悲剧英雄,因为这是一个在屏幕与现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矛盾的职业。记者是寻求崇高真理的人,同时又是一个在资本和受众领域完全偏离使命的行业。
我想这就是这些人存在的悲惨之处。在这样的环境中,以这样的角色制作电影让我能够接触时代,而我的工作就是进入时代、展现人类的状况。“记者”很有趣,因为他们存在于“新影像”中,“新影像”也涉及新形式的电影、新形式的小说和数字化这些,我们说这是梦想,但事实并非如此,梦是假梦。这个矛盾让我感兴趣,我认为这是一个压抑的环境。
北青艺评:您认为时代发生了什么变化?是因为社交网络吗?
布鲁诺·杜蒙:是的,数字社会已经改变了大脑,今天的数字思想,是一种简单的错误思想,这种思想肥大而异化。在我的电影中,我试图保持角色和思想的复杂性而不是将它简化之。我的电影不是詹姆斯·邦德,詹姆斯·邦德简化了我们将价值数字化的过程。
北青艺评:所以您认为现在我们所处的社会是被简单异化的?
布鲁诺·杜蒙:这个新社会因为屏幕和虚拟造成了破坏,将我们带入一个超人工的世界,一个疯狂的世界。这部电影的意义所在,就是展示这种疯狂,这种异化。我不展示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知道的现实,现实的表现是不成比例的。媒体挑选事件并使其成为一种虚构的真实事物,它只是“偏向”真实,并且偏向于行业的需求。行业在现实世界中为自己的需求而竞争,这也是相当可怕的。
当我们去看电影时,我们知道这是假的,但当我们看屏幕上的新闻时,我们会认为这是真的,但实际上它也很可能是假的。我认为电影已被选中,和现代媒体一起,它们使自恋、偏执和爱变得饱和。我们最终制造了希腊悲剧,“法兰西”就是现代性的希腊悲剧,她就是我们。
北青艺评:这部电影中,主人公法兰西的生活和经历为什么要设计得这样“不接地气”?
布鲁诺·杜蒙:是的,真实生活中的记者不会住在那么奢华的公寓里,那些财富只是代表了精英阶层在主导方面的地位,这是一个寓言,一个需要被解码的隐喻。一切都是假的,她活在这样的设计中,她与爱人的爱情故事,她戏剧性地失去了儿子、丈夫等等这些。事实上,我是在做戏剧,我强迫自己告诉你这不是现实,这是一部关于人性象征意义的想象的电影。
我试图在我的影像中表现出电影的超现实主义。我的图像颜色饱和,非常漂亮、色彩鲜艳、充满视听技巧,但是“法兰西”有时候也非常粗俗,常常又哭又笑,这是电影和现实两个世界的美感和复杂性。
北青艺评:影片开头,马克龙总统的新闻发布会场景让人印象深刻,我们很难辨别那是真实拍摄还是数字合成。
布鲁诺·杜蒙:是的,我不会告诉你的。但我们拿到了许可。
北青艺评:爱丽舍宫的许可很好拿吗?
布鲁诺·杜蒙:事实上并不难。毕竟马克龙自己就热衷这个。他和YouTubers一起出镜,他是个非常数字化的现代人。他对“媒体表现”有非常好的理解,当然了,这是他们政治家的义务。
文/帼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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